认识芝麻酱的时候,我的生活一塌糊涂。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的错只有自己解决,没有人能够帮你。
其实,每次在ICQ上,我和芝麻酱总是擦擦肩就过去了,他得走或者我要走的时候我们就互道一声“886,先走一步”。看他的个人说明什么也没有,像我的一样干净。
不过,这个家伙很会编故事,很多时候都把我唬得一阵一阵的。他的故事都很短,比如说他的比卡丘掉进金鱼缸里了,捞起来放在阳台上晒的时候不翼而飞,大概是被一只鸟救走了,因为他们家住七楼。
当然,他的故事没有人相信,除了我。
一次我刚要下的时候,芝麻酱的头像一闪一闪地跳上来。他说小龙女,你不知道我有多惨,今天我碰到我女朋友了,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我说芝麻酱啊,别太难过,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别人抢都强不去。芝麻酱呵呵地笑了,小龙女我骗你的。我也笑了,不过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别太强求,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还是要走。
有一天看到芝麻酱发给我的E—MAIL。小龙女,我感冒了,可是不喜欢吃药。我妈妈要从美国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迎接她,拥抱?流眼泪?或者握手?总之我担心会伤她的心(万一我不由自主冷漠了),她总是跟我说她只有我一个了。
我愣了愣,摁着键盘发了很大一会儿呆。芝麻酱,感冒了多喝水,自己抗。去机场接妈妈,帮她拎行李。
后来因为做手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上网,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几乎没有去过ICQ,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同别人交流的能力,我不想说话,很累。给朋友的E—MAIL,也短得只有一句:我很好,大家不要担心。
而且,我怕收到信、接到电话,怕看见熟人,怕别人来关心我,怕我不能自抑。
有时候会突然想起芝麻酱,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样了。
再一次坐到电脑跟前,我看到了他发给我E—MAIL。小龙女,你怎了,不会跟人私奔了吧?你知道吗,我又买了一个比卡丘,不过不是卖给我自己,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或者送给你的小孩也行,哦,对了,我忘了你还没有小孩,呵呵。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唏哩哗啦一时控制不了,我只回了他一句,芝麻酱 ,谢谢你,我很喜欢。
休整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回到了人群中,不过,我已经在考虑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收件箱里攒了14份新邮件,有8份是芝麻酱的。
小龙女,我妈妈回来了,她老了许多。我很爱她,可是我已经不习惯跟她在一起。她要我跟她去美国,我不想去,她就哭了,说她拼死拼活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我。可是,为什么要为了我呢,就因为她只有我一个了吗?
小龙女,我妈妈回美国了,她很伤心,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我是当年她跟一个她爱的男人的私生子,差 一点被她做人流做掉。哎,你说为什么不把我做掉呢,这样我长大一点就觉得欠她越多。
小龙女,你有相爱的人吗,你会为他生个小孩子吗,我以前的女朋友和我很好的时候总是对我说芝麻酱我要给你生个小孩 。可是后来她跟别人走了,我去问她时她骂我是神经病。
小龙女,我常常想我爸爸长什么样子,我像不像他?他为什么不和我妈妈结婚?相爱的人为什么走不到一起?人为什么会变?有时候想多了就头疼 。小龙女,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好长时间看不见你,难道你隐身了?!
小龙女,你长得好不好看,毕业了想去哪里呀,要不要来重庆?我家三室两厅我一个人住好寂寞的 ,你来我分你一间住,当然啦,你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当年和我女朋友住了将近一年都相安无事,后来她说还以为我有问题呢,呵呵。
小龙女,你喜不喜欢小孩子?我不喜欢,那么小的东西抱在怀里挺怖,还不如买个比卡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对了,我把那个比卡丘寄给你吧。当然你们女孩子恐怕就不一样了,与生俱来的母性嘛,呵呵,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小龙女,你要再不露面,我可要撵去长春登寻人启事了!你不会出什么事吧?当然不会,瞧我这张臭嘴,该打!你不会有了男朋友,重色轻友吧?
小龙女,你爱一个人会爱他一辈子吗?我现在的女朋友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现在很爱她。我说的是实话,可总若得她不高兴。
这个时候我已经决定去上海,我处理完该处理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打算。我想,等我安定下来以后,再告诉该告诉的人,忘记该忘记的人、该忘记的事。
离开长春的时候,我只给芝麻酱发了一封比较而言很长的E-MAIL。
芝麻酱:
对不起,有一些事情耽搁了我很久。现在好了,又可以听你编故事了,不过,要在我到了上海之后,估计得等一段时间吧(所以比卡丘你就不要寄给我了,寄过来我也收不到),你有没有耐心?
我自己有过一个小孩子,就在不久前,是我和一个现在我依然很爱的男人的,就如同你所说,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爱他。他是一个有妇之夫,他的妻子对他很好,虽然他说他不爱她。所以我做掉了孩子,选择永远地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段错误的往事。
当然,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那件事以后,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伤心了很久,我怕听到小孩哭声,怕夜里睡着了那个小孩子会来找我。肉体上的疼痛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许以后会永远地忘掉,但是心里的痛却永远藏在最深的地方,就如同血液里隐藏的东西,再也掉不了,也不能去碰,一碰就疼。
我不后悔。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结局是我自己选择的,错了,以后再改吧。
到上海后,我会变得快乐一些,找一份工作,好好赚钱,那时候我会回到网上,小龙女也就再现ICO了。
芝麻酱,如果你女朋友再问你会不会爱她一辈子,你就告诉她会的,也许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没关系,好好爱她就行。同时,快乐一些,也小心一些。
还有,如果必要,给你妈妈写封信,告诉她你爱她,但是也喜欢自己的生活。
OK,就这样子吧,过去的事就是一个故事,如果好听就把它记下了,如果不好听就把它忘掉吧。
小龙女
2004、3